[00:00:00] 第340集。
[00:06:00] 范闲站起身来，
[00:07:00] 两个手指缓缓的摩挲着子弹的金属表面，
[00:11:00] 感受着那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触感和流线，
[00:15:00]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00:17:00] 在这个瞬间，
[00:18:00] 提督府里其余的人似乎都消失了，
[00:21:00] 什么胶州水师，
[00:23:00] 什么长公主，
[00:24:00] 什么君山会，
[00:25:00] 都如同海水泡沫一样在他的脑海中慢慢褪去，
[00:30:00] 他只是想着这颗子弹和当年拿子弹当弹珠玩儿的女子。
[00:35:00] 他微微偏头，
[00:36:00] 然后一笑，
[00:38:00] 心想自己从那远方赶来，
[00:40:00] 或许为的就是赴他之约。
[00:44:00] 书房的门紧紧闭着，
[00:46:00] 就像是仁人志士们在酷刑面前永远不肯张开的那张嘴
[00:51:00] 党骁波等提督心腹正在后园里受着酷刑
[00:56:00] 只是嘴早已被臭抹布塞住了，
[00:58:00] 所以没有发出惨呼
[01:00:00] 洪常青警惕地注视着四周的黑夜
[01:03:00] 领着胶州知州派过来的几个衙役分散在房的四周
[01:07:00] 阻止任何人靠近那个房间
[01:10:00] ，房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沉默
[01:14:00] 不知道范闲与许茂才在里面说了些什么，
[01:17:00] 商量了些什么，
[01:19:00] 计较了些什么，争执了些什么
[01:22:00] 顺着淡淡透出的烛光往里遁去
[01:25:00] 便可看见这二人越来越沉重的表情与眼神中带着的那一丝寒意
[01:32:00] 范闲微低着头，
[01:34:00] 鼻梁两侧的阴影十分显眼，
[01:37:00] 他轻声说道
[01:38:00] 这个事情到这里了，
[01:40:00] 就到这里了
[01:42:00] 许茂才想了想，
[01:44:00] 点点头
[01:45:00] 是，大人，
[01:47:00] 两人关于当年及以后的对话暂告一个段落
[01:51:00] 许茂才在强抑激动之余，
[01:53:00] 也回复了这些年来的平静，
[01:56:00] 将称呼由少爷变成了大人
[01:59:00] 他清楚自己与范闲的对话是怎样的大逆不道
[02:03:00] 如果被别的人知道了自己与范闲说过些什么
[02:07:00] 自己肯定是必死无疑，
[02:09:00] 而范闲也一定没有什么好日子过，
[02:13:00]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02:15:00] 范闲平静说
[02:17:00] 眼下这个问题怎么处理
[02:20:00] 许茂才在胶州水师已有二十年时间
[02:24:00] 由当初最下层的士兵一步一步熬到如今的重要将领
[02:29:00] 在水师当中自然拥有旁人难以企及的威信与网络
[02:34:00] 范闲处理胶州水师，如果有他的帮助
[02:37:00] 一定会简单许多
[02:40:00] 我会去联络军中的人
[02:43:00] 许茂才想了想后说道
[02:45:00] 如果大人需要有人出面，
[02:47:00] 我可以试一下
[02:50:00] 范闲皱着眉头想了想
[02:52:00] 如果在水师里能够收服一大批中下级的军官
[02:56:00] 自然会顺利许多，
[02:58:00] 那位老秦家的将军既然不肯出面
[03:01:00] 许茂才愿意出来帮助自己，
[03:03:00] 想必效果也差不多
[03:05:00] 不过想了会儿后，
[03:07:00] 他却摇头说道
[03:09:00] 你不要亲自出面
[03:11:00] 许茂才有些讶异地看着范闲，
[03:14:00] 范闲说道
[03:15:00] 我不要人能够察觉到一丝问题
[03:18:00] 你毕竟是泉州水师出来的人，
[03:20:00] 既然这些年一直安分，
[03:22:00] 今天也就不出来了
[03:24:00] 不是关键的时刻，
[03:26:00] 这枚范闲在军中的棋子自然不能暴露
[03:30:00] 只是处理胶州水师这样一个畸形的手臂
[03:33:00] 他断不会动用自己好不容易在路边拾得的厉锋菜刀，
[03:38:00] 不过，军中中下层
[03:41:00] 你帮我想想办法
[03:42:00] 范闲继续说
[03:44:00] 影响一些你能影响的人，
[03:46:00] 至少让他们安分一些
[03:49:00] 天亮之后就要去水师宣旨
[03:51:00] 我不希望到时候上万士兵都来围攻我，
[03:54:00] 许茂才笑了笑，
[03:56:00] 行礼说道，
[03:59:00] 大人放心，
[04:01:00] 其实今夜里，就觉着您似乎将这件事情想的过于艰难了
[04:07:00] 怎么说
[04:09:00] 范闲挑起眉头，来了兴趣，
[04:12:00] 您低估了军队对于朝廷的忠心
[04:16:00] 低估了陛下对于士兵们的影响力
[04:20:00] 许茂才平静说
[04:23:00] 或许常昆可以掌控军队中的一部分
[04:29:00] 或许他的心腹可以煽动不知事实真相的士兵闹将起来
[04:36:00] 可现在的状态是，
[04:39:00] 常昆已经死了，
[04:41:00] 党骁波等几人也被您捕入狱中
[04:45:00] 不论士兵还是百姓，
[04:47:00] 如果有胆子对钦差动手，
[04:49:00] 一定需要人带头的
[04:52:00] 许茂才最后说道
[04:55:00] 羊儿们敢起来造狼的反，一定是有只狼躲在羊群中间
[05:02:00] 范闲的眼睛亮了下，
[05:04:00] 看着许茂才
[05:05:00] 半晌没有说话，
[05:07:00] 此时才发现，这位母亲当年留下的幸运儿，看待事情
[05:14:00] 可我是一匹来自外地的狼
[05:17:00] 他笑着说道，
[05:18:00] 水师里的这些老狼又爱惜羽毛
[05:23:00] 许茂才淡淡说
[05:25:00] 您押着他们去，
[05:26:00] 他们不得不去，
[05:28:00] 也不用他们说什么，
[05:30:00] 只要往营里一站，
[05:32:00] 水师官兵们自然就知道了他们的立场
[05:35:00] 如果军中仍然有闹事的，
[05:38:00] 大人不妨杀上一杀，
[05:41:00] 杀人立威，范闲皱起了眉头，
[05:45:00] 我怕的九十惊起哗变，
[05:47:00] 血腥味很刺鼻，
[05:49:00] 很容易让人们的脑子发昏
[05:52:00] 许茂才看着他
[05:53:00] 笑了笑，
[05:54:00] 和声说道
[05:56:00] 大人，血腥味也是很容易让人们变得胆小
[06:02:00] 尤其是本来胆子就不怎么大的下层人，
[06:06:00] 这话说的平淡，
[06:08:00] 却带着一丝古怪与怨意
[06:11:00] 想必是二十年前叶家，泉州水师被清洗时
[06:15:00] 这位看多了被鲜血吓的噤若寒蝉，不可动弹的胆小之辈
[06:21:00] 范闲想了想，
[06:23:00] 点点头
[06:24:00] 许茂才看他眉间的忧色
[06:26:00] 依然未祛，
[06:27:00] 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06:29:00] 稍一思忖后，
[06:30:00] 试探着说
[06:32:00] 就算今天我不出面，
[06:35:00] 事后也可以尝试一下
[06:38:00] 尝试什么，
[06:40:00] 自然是尝试将胶州水师掌握在范闲的手里
[06:44:00] 以许茂才如今的资历与地位
[06:47:00] 只要在朝廷查办胶州水师一案中表现的突出一些
[06:51:00] 对陛下的忠心显得纯良些，
[06:54:00] 就算范闲不从中帮忙
[06:56:00] 想必也有极大的机会升职称为水师提督，
[07:01:00] 对于许茂才来说，
[07:02:00] 这个提议不是为了自己的仕途着想
[07:05:00] 而是想着自己能够帮范闲获取一个强大的助力
[07:10:00] 但范闲却只是摇了摇头，
[07:13:00] 我知道你的事情太晚，
[07:15:00] 所以事先没有做安排
[07:17:00] 胶州水师的后事
[07:18:00] 京都那边早已定了，
[07:20:00] 日之后，就会有枢密院的人来接手
[07:23:00] 至于你
[07:25:00] 我会想办法让你不受牵连，
[07:27:00] 依然留在胶州，
[07:29:00] 但是提督的位置却没有办法
[07:32:00] 许茂才点点头，
[07:34:00] 知道关于水师后续的安排，
[07:36:00] 宫里肯定早有定数
[07:39:00] 范闲既然不知道自己的出身
[07:41:00] 当然时事先没有进行什么安排，
[07:44:00] 下任提督是，秦易，
[07:48:00] 范闲缓缓说道
[07:49:00] 秦恒的堂弟
[07:52:00] 秦恒便是如今的京都守备，老秦家第二代的翘楚人物
[07:57:00] 在京中时与范闲的关系还算融洽，
[08:01:00] 但许茂才听着这个名字，
[08:03:00] 面色却是有些古怪，
[08:05:00] 怎么了
[08:06:00] 范闲看出了他的忧心，
[08:08:00] 好奇问
[08:10:00] 为什么陛下会让老秦家的人来接手
[08:14:00] 许茂才皱着眉头说道，
[08:16:00] 就算叶家如今失了宠，
[08:18:00] 可是军中不止这么两家
[08:21:00] 西征军里还有几员大奖一直没有合适的位置
[08:26:00] 我也不是很明白
[08:28:00] 范闲笑着应道，
[08:30:00] 心里却想着，
[08:31:00] 胶州这样一个重要的地方
[08:33:00] 皇帝肯定是要选择自己心腹中的心腹掌握着
[08:37:00] 避免再次出现常昆这样的事情，
[08:41:00] 许茂才望着范闲
[08:42:00] 欲言又止，
[08:44:00] 半晌才下决心说道，
[08:47:00] 老秦家不简单，什
[08:49:00] 什么意思
[08:51:00] 我没有证据，
[08:52:00] 但总觉得老秦家不简单
[08:55:00] 许茂才皱眉说道，
[08:57:00] 您也知道，
[08:59:00] 水师里列第三的那位是秦家的人
[09:03:00] 常昆在水师里做了这么多手脚，
[09:05:00] 领着上千士兵南下，
[09:07:00] 怎么可能瞒过他
[09:10:00] 为什么他一直没有向朝中报告
[09:12:00] 如果他向老秦家说过，
[09:15:00] 老秦家却没有告诉陛下，这事情就有些古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