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0:00] 第175集。
[00:06:00] 甲防罢工的人们都聚集在这间大房之中，
[00:10:00] 房内犹有昨夜残留的热气，
[00:12:00] 这里是负责炼制玻璃的所在
[00:16:00] 范闲踏着稳定的步伐走入坊内，
[00:19:00] 抬头看了一眼高高的坊顶，
[00:21:00] 赞叹说
[00:22:00] 防雨做地不错
[00:24:00] 工人们三三两两的缩在最后方，
[00:27:00] 脸上挂满了惊恐
[00:29:00] 这些下层的工人自然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忽然停工
[00:33:00] 看着新近来到的钦差
[00:35:00] 大人，心里害怕万分，
[00:38:00] 而在工坊前方，
[00:40:00] 十几名穿着青色衣衫的司库，强自镇定对范闲行了一礼
[00:46:00] 为什么没有开工
[00:48:00] 好教大人知晓
[00:50:00] 身后还带伤地甲坊
[00:52:00] 用带着怨恨的眼光看了范闲一眼，
[00:56:00] 昨天夜里雨水太大，
[00:58:00] 将炉子浇熄了，
[01:00:00] 冲坏了模具，
[01:02:00] 所以没有办法开工
[01:05:00] 主事与司库不是蠢货，
[01:07:00] 当然知道不能明着说罢工
[01:10:00] 不然万一范闲真地发了疯，
[01:12:00] 提刀将自己这些人全杀了
[01:14:00] 他道理上也说的过去，
[01:16:00] 所以只能找些理由，
[01:19:00] 但实际上还是以罢工对对方进行威胁，
[01:23:00] 这，或许便是所谓谈判的艺术，
[01:27:00] 在诗文方面，
[01:28:00] 范闲可以说是个艺术家，
[01:30:00] 但他的本职工作，却往往是没有美感地在破坏艺术
[01:35:00] 他沉着脸说道，
[01:37:00] 模具毁了，
[01:39:00] 炉子湿了，
[01:40:00] 那乙坊呢
[01:42:00] 难道烫死人的钢水也凝了，
[01:46:00] 纺机也能发锈
[01:49:00] 不等那个萧主事回话，
[01:51:00] 他双眼一眯
[01:52:00] 说道，
[01:53:00] 我看你们这些司库们才真是脑子生锈了
[01:59:00] 根本没有所谓的谈判，
[02:02:00] 范闲只是需要有人闹事而已
[02:04:00] 内库技术主管的换人势在必行，
[02:07:00] 他怎舍得错过这个机会
[02:10:00] 来人啊，
[02:11:00] 将这个萧主事的头给我砍下来，
[02:14:00] 用他的血暖暖炉子，
[02:18:00] 范闲一拍手掌，
[02:19:00] 和声说道
[02:21:00] 那名萧主事一愣
[02:22:00] 似乎没有听明白钦差大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02:27:00] 范闲的话音一落，
[02:28:00] 穿着雨衣的监察院官员已经走入了坊中
[02:32:00] 一位下属抬了把椅子让范闲坐下
[02:35:00] 另有几人已经干净利落地将萧主事踹倒在地
[02:39:00] 拉到了离范闲约有五丈之远的炉旁
[02:42:00] 范闲一挥手，
[02:44:00] 他身后的运转司官员们大哗，马
[02:47:00] 马楷副使急火攻心，
[02:48:00] 惶然喊道，
[02:50:00] 大人，使不得
[02:53:00] 而被推到炉口处的萧主事这时候终于醒了过来
[02:57:00] 知道钦差大人真的要杀自己，
[02:59:00] 真
[03:00:00] 的敢杀自己
[03:01:00] 他开始拼命挣扎，
[03:03:00] 双脚蹬着地上的浮土，
[03:05:00] 沙沙作响，
[03:06:00] 带着哭腔喊道，
[03:08:00] 饶命，大人
[03:09:00] 大人
[03:09:00] 饶命，大人
[03:11:00] 饶命，
[03:12:00] 饶命，
[03:15:00] 世间每多愚者，
[03:16:00] 看不透世态所在，
[03:19:00] 要丧命时再乞饶命，未免迟了些
[03:23:00] 与那位萧主事交好的司库们双眼欲裂，
[03:27:00] 纷纷冲上前去，
[03:28:00] 想要将萧主事救回来
[03:30:00] 哗的一声，
[03:31:00] 一道雪白的刀光闪过，
[03:34:00] 一颗带着黝黑面色的头颅，骨碌碌的滚进了炉子里
[03:38:00] 鲜血噗的喷出，
[03:39:00] 击打在炉壁之上，
[03:42:00] 大坊里爆出无数声惊叫
[03:44:00] 众人都被眼前血腥的这一幕给震住了
[03:47:00] 小司库们痛嚎着，
[03:49:00] 惊恐着，
[03:50:00] 在电光火石间同时收住了前行的脚步
[03:54:00] 求生的本能在这一刻终于战胜了内心的狂热
[03:58:00] 范闲看了炉口的尸首一眼
[04:01:00] 又看了看坊后那些聚集在一起约有数百名满脸害怕的工人们
[04:06:00] 平静说
[04:08:00] 本官杀人，自然有杀人的原由
[04:12:00] 雨水淅淅沥沥地下着，
[04:15:00] 敲打在工坊之上的屋顶，
[04:17:00] 噼啪作响，
[04:18:00] 和屋顶下方死一般的沉寂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04:23:00] 工坊里
[04:24:00] 工人们畏惧地聚集在最后方，
[04:27:00] 脸上的惊恐未加遮掩
[04:29:00] 但大家的手已经开始下意识地去摸那些铁锨木板
[04:34:00] 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04:37:00] 而站在前方，主持罢工之事的司库们，更是满脸畏惧
[04:43:00] 看着坊门口安坐椅上的钦差大人
[04:46:00] 再也没有人理会已经死去的萧主事
[04:49:00] 甚至没有人敢去看一眼炉口旁尸首分离的惨景
[04:53:00] 只是惊恐注视着范闲那张温和柔美的脸
[04:57:00] 众人的脚下意识里往后退去，
[05:00:00] 一人退，
[05:02:00] 十人退，
[05:03:00] 众人退，
[05:04:00] 司库们退后的脚步声沙沙作响
[05:07:00] 就像是千足虫在沙漠里爬行
[05:10:00] 只是这工坊总共就这么大点儿地方，
[05:13:00] 后面又被穿着单薄的工人们占去了大部分地方
[05:17:00] 这些穿着青色服饰的司库们又能退到哪里去呢
[05:22:00] 范闲看着眼前这一幕，
[05:24:00] 下意识里摇了摇头，
[05:26:00] 和声说道，
[05:28:00] 哎，
[05:30:00] 本官不是一味残暴之人，
[05:32:00] 诸位工人莫要害怕，
[05:34:00] 朝廷查的，只是司库贪污扣饷一事，
[05:38:00] 与你们没有什么关系
[05:41:00] 最后方的工人们互相看了两眼，
[05:44:00] 心绪稍定，
[05:45:00] 却不敢完全相信这个年轻的大官儿手里依然握着铁锨的把手，
[05:51:00] 你，
[05:52:00] 你，
[05:53:00] 你，
[05:53:00] 就算是朝廷命官，
[05:55:00] 怎么能胡乱杀人
[05:58:00] 一名司库终于忍受不了这种沉默
[06:01:00] 的压力，
[06:02:00] 尖着声音哭喊道
[06:04:00] 这时候
[06:05:00] 转司副使马楷正傻乎乎站在范闲的身后
[06:09:00] 他根本没有料到范闲竟是二话不说
[06:12:00] 便先砍了一个大坊主事地人头，
[06:15:00] 今天这事儿弄大发了，
[06:17:00] 可该怎么收场噢
[06:20:00] 他颤着声音，又惊又怒说道，
[06:23:00] ，钦差大人，
[06:25:00] ，这，这
[06:26:00] 这是为何，万
[06:27:00] 万事好商量，
[06:30:00] ，完了，
[06:31:00] 这下完了
[06:34:00] 在马楷的心中，
[06:35:00] 内库最紧要的便是面前这群司库们
[06:39:00] 只有这些人才知道如何将内库维持下去
[06:43:00] 就算你范闲今日砍几十个人头，逼这些司库们就范
[06:48:00] 可是日后呢，
[06:50:00] 司库们含怨做事，
[06:52:00] 谁知道会将内库变成什么模样
[06:56:00] 更何况还有两位大坊主事也在闹工潮
[07:00:00] 如果知道你杀了甲坊的萧主事，
[07:02:00] 激起了民怨，
[07:04:00] 罢工之事真的继续了下去，
[07:07:00] 天啦，
[07:07:00] 您要真把人杀光了，
[07:09:00] 谁来做事去
[07:11:00] 难道指望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工人
[07:15:00] 范闲没有理会身边手足无措的副使
[07:19:00] 示意苏文茂靠了过来，
[07:20:00] 然后清声对坊内地所有人说道
[07:24:00] 都给我一字一句听着
[07:26:00] 众人一怔
[07:28:00] 苏文茂从湿漉漉的莲衣里取出几张纸，
[07:32:00] 眯眼看了一下，
[07:33:00] 便开始高声读了起来
[07:36:00] 今查明，
[07:37:00] 内库转运司三大坊甲坊主事
[07:40:00] 宵禁，
[07:41:00] 自元年以来，
[07:42:00] 诸多恶行不法事
[07:45:00] 苏文茂皱眉看了一眼那些瑟瑟不安的司库们
[07:48:00] 继续说道
[07:50:00] 庆历二年三月，
[07:51:00] 萧敬瞒铜山矿难，吃死人饷五年
[07:59:00] 庆历四年七月九日，
[08:02:00] 萧敬行贿苏州主薄，
[08:04:00] 以贱价购得良田七百亩
[08:07:00] 庆历六年正月，
[08:09:00] 以萧敬为首的三大坊主事，并一干司库
[08:14:00] 拖欠工人工钱累计逾万，
[08:16:00] 引发暴动，
[08:17:00] 死14人，
[08:19:00] 伤50余人。
[08:21:00] 罪状不知道罗列了多少条出来，
[08:24:00] 念的苏文茂嘴都有些干了，
[08:26:00] 只听他最后说道，
[08:29:00] 其罪难恕，
[08:30:00] 依庆律，当斩，
[08:33:00] 然后他从怀中取出地契若干，苏州主薄的供状
[08:40:00] 不要再问我要证据
[08:43:00] 范闲接着开口说
[08:45:00] 人证
[08:46:00] 我留着的，物证也有不少，
[08:50:00] 像萧敬这种混帐东西，
[08:52:00] 本官既然主事内库，
[08:54:00] 那是断不会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