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0:00] 第102集。
[00:06:00] 范闲的岳父宰相林若甫告老还乡之后，
[00:10:00] 便一直在梧州养老，
[00:11:00] 做一位富家翁，
[00:13:00] 时常与京都有些家书往来。
[00:16:00] 听说最近过得还挺不错，
[00:19:00] 身子骨比在京都时还要好一些。
[00:22:00] 名人易名济南。
[00:27:00] 范闲感叹道。
[00:29:00] 岳父大人，
[00:30:00] 识人识己识识识是实在有太多值得我学的。
[00:36:00] 史阐立心中微微一动，
[00:39:00] 联想到目前经中内阁仍空着，
[00:42:00] 只是由门下中书那几位大人协理着正事。
[00:46:00] 他小声说，
[00:47:00] 老师，
[00:49:00] 您日后终也是要盛一烧载池的。
[00:54:00] 别试探我，
[00:55:00] 我没那个兴趣，
[00:57:00] 也没那个能力治理一国，
[01:00:00] 哪里真的会像煮小鱼儿那么简单。
[01:04:00] 我呀，
[01:05:00] 将来管这检察院是兴趣所在，
[01:08:00] 办理内库呢，
[01:10:00] 那是陛下旨意旁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
[01:15:00] 老师这话有趣，
[01:17:00] 不过单提这两处也足够羡煞旁人了。
[01:20:00] 告诉你一个消息，
[01:22:00] 你就知道陛下在岳父告老之后
[01:25:00] 便根本不准备重设宰相一职
[01:29:00] 范闲站起身来，
[01:30:00] 拄着拐杖，挪到窗边，
[01:33:00] 他推开窗户，
[01:34:00] 嗅着雪地上来的清风，
[01:36:00] 幽幽的说道。
[01:38:00] 告老的文阁大人胡先生，已经奉诏起身，往京都来
[01:45:00] 哪位胡先生，还有几位，
[01:49:00] 范闲并未回身，
[01:50:00] 淡淡说
[01:52:00] 在你我尚是顽童之时，
[01:55:00] 就力促文学改良的那位胡先生，
[01:58:00] 陛下传他入京
[01:59:00] 重为大学士，
[02:01:00] 日后地门下中，
[02:03:00] 想来没有那位吏部尚颜行的位置
[02:07:00] 秦恒也要去做他的京都守备
[02:10:00] 门下中，就是几位大学士领着，宰相一职
[02:15:00] 再无重设的可能
[02:18:00] 史阐立默然，半晌之后
[02:21:00] 才轻声叹道
[02:23:00] 哎。
[02:25:00] 以往
[02:26:00] 只知读报效朝廷，
[02:28:00] 如今才知道，
[02:30:00] 原来朝廷之事，果然复杂无比，
[02:33:00] 非外人所能揣测
[02:35:00] 一会儿功夫，
[02:37:00] 他又高兴了起来
[02:38:00] 虽然今天听地这些事情都没有办法入传
[02:42:00] 对于太学的广告事业也没有丝毫帮助
[02:45:00] 但是这些秘辛向来不传二耳，
[02:49:00] 既然门师告诉了自己，
[02:51:00] 将来数十年后，自己若有机缘将其编入国史之中
[02:56:00] 或者是出一，半闲斋主人山居笔记
[03:00:00] 毫无疑问
[03:01:00] 都会让自己在青史之中
[03:04:00] 当然，
[03:05:00] 门师必须是历史的胜利者，
[03:09:00] 想到此事，
[03:09:00] 他心中有些隐隐兴奋
[03:12:00] 却听着门师不知为何望着窗外笑了起来，
[03:16:00] 哼，
[03:18:00] 你可知道，陈院长的真实年龄比陛下还小一些
[03:24:00] 史阐立喜乐之心一收，
[03:26:00] 大觉惊讶
[03:28:00] 他曾经远远见过陈萍萍
[03:30:00] 一眼，知道那位院长大人老态龙钟
[03:33:00] 眼看着就是一副土埋半截儿的模样，
[03:37:00] 难道比正值壮年的陛下还要小，
[03:41:00] 小一个月
[03:43:00] 范闲似笑非笑说道，
[03:46:00] 朝政太复杂，
[03:47:00] 操心太多，
[03:48:00] 自然就变成这样
[03:50:00] 我怀疑将来我会不会也未老先衰，窗外一片凄清雪地
[03:57:00] 廊柱尽头传来姑娘们打麻将的欢笑声
[04:01:00] 柔嘉那丫头又死皮赖脸的来了
[04:04:00] 叶灵儿这个贼大胆神经大条的家伙也从定州赶回来了
[04:10:00] 范府在苍山的别庄
[04:12:00] 在冬天里总是这样热闹
[04:14:00] 与去年相比，
[04:16:00] 似乎只少了一位远在北齐地小胖子
[04:20:00] 范闲眯着双眼，
[04:22:00] 迎着扑面而来的冷风，
[04:24:00] 与家中欢乐情绪完全相反地沉默着
[04:28:00] 在这个狗屎朝廷里为皇帝卖命，
[04:31:00] 就像陈萍萍那样，
[04:33:00] 还真是件很伤神的工作啊
[04:36:00] 每个人都似乎同时有好几张脸
[04:40:00] 每个人地手里都不知道握着什么样的牌
[04:44:00] 范闲不清楚别人的底牌是什么
[04:47:00] 所以他也一直将自己的底牌牢牢地握在手中
[04:51:00] 绝对不会轻易地打出去，
[04:55:00] 随着沙沙的声音传来，
[04:57:00] 邓子越披着黑色雪褛来到屋前，
[05:00:00] 正准备敲门，
[05:02:00] 发现窗子开着地，
[05:04:00] 范提司正在那里招手
[05:06:00] 他微微一愣
[05:07:00] 走了过去，
[05:08:00] 沉声说道，
[05:10:00] 信阳方面的后续人手已经退走了，
[05:12:00] 院长大人遣了宗追过来，
[05:15:00] 跟了过去
[05:16:00] 范闲点点头，
[05:18:00] 那个叫宗追的官员与王启年并称双翼
[05:22:00] 最擅长地就是追踪，
[05:24:00] 他不担心此人的安全问题
[05:27:00] 看着邓子越手上拿着的纸袋，
[05:29:00] 很自然地伸出手去，
[05:32:00] 纸袋里装的是三处拟出来的情报分析，以及来往信件
[05:38:00] 邓子越的脸色却变得有些奇怪了起来
[05:41:00] ，嘿嘿一笑
[05:42:00] 说道
[05:44:00] 有一封是从北边来的，
[05:46:00] 范闲一愣，
[05:47:00] 马上明白了，
[05:48:00] ，笑着骂道，
[05:50:00] ，一大老爷们，
[05:51:00] 别学那些妇道人家长嘴长舌
[05:54:00] 邓子越将纸袋交到他手上，
[05:57:00] 捂着嘴巴，背
[05:58:00] 转身走了
[06:00:00] 望着这下属的滑稽模样，
[06:02:00] 范闲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06:05:00] 借口京都要有人看着，
[06:08:00] 将史阐立赶出门去
[06:10:00] 这才破开大纸袋外面的第一道火漆
[06:13:00] 从里面抽出一叠信件，
[06:15:00] 他略翻了一下，
[06:17:00] 毫不意外地发现了海棠地来信
[06:20:00] 先前邓子越那般古怪，
[06:22:00] 自然是为了这封信的缘故
[06:25:00] 监察院的火漆用的是松香加银朱，
[06:29:00] 没有用灯煤，
[06:30:00] 安全系数更高，
[06:32:00] 而且信封也是特的无缝式，
[06:35:00] 不用担心途中有人巧手拆开
[06:38:00] 先将京都启年小组的消息看了一遍
[06:42:00] 又将三处呈上来的各处情报看了看
[06:45:00] 范闲满意地点点头，
[06:48:00] 各处的进展都很顺利
[06:50:00] 言冰云下手极快，
[06:52:00] 崔家在劫难逃
[06:54:00] 风声传到江南，
[06:56:00] 连崔家的姻亲明家都开始转移财货
[07:00:00] 这一招打山震虎，开始起作用，
[07:04:00] 最后将院报瞄了一眼，
[07:06:00] 他才拿起了海棠寄过来的那封信
[07:09:00] 这是他向来的原则，
[07:10:00] 做事情应该先公后私
[07:13:00] 但当他将海棠看似寻常的信看完之后
[07:17:00] 才后悔自己看的晚了些，
[07:19:00] 哪怕只是这么一小会儿时间
[07:22:00] 因为信上写的内容太令人震惊
[07:27:00] 范闲细长的手指捏着薄薄的信纸
[07:30:00] 禁不住竟是抖了起来，
[07:32:00] 面色一片凝重
[07:35:00] 海棠来信的内容很简单，
[07:38:00] 用辞造句也并不古意盎然，
[07:40:00] 走的乃是今文一派，范安之的清淡风格，
[07:45:00] 全文抄阅如下
[07:47:00] 安之可安，
[07:49:00] 前封信已经收到，
[07:51:00] 贵国邮路果然方便无比，
[07:54:00] 一个月的行程，
[07:55:00] 居然十天时间就到了
[07:58:00] 屈指往回数
[08:00:00] 你说写信之时
[08:01:00] 京都初雪
[08:03:00] 在那日上京这里已经下了好几场的雪
[08:07:00] 而且竟是一直没有停过，
[08:11:00] 哎，
[08:11:00] 天气寒寒的
[08:13:00] 让人好不厌倦
[08:16:00] 我这人
[08:17:00] 有一椿怪脾气，
[08:19:00] 旁人或许在春秋二时容易犯困，
[08:22:00] 我却是在冬天喜欢犯困
[08:25:00] 哎，
[08:26:00] 不为别的，
[08:28:00] 只是外面雪大，一应
[08:30:00] 青绿之色全被枯燥的雪白掩盖，没
[08:33:00] 没有美景可以娱目，
[08:35:00] 没有树枝可以折下为环，
[08:37:00] 没有小花可以亲近一嗅
[08:40:00] 圆子里虽然有几朵梅，
[08:42:00] 但今年大齐寒胜
[08:44:00] 往日，那几朵腊红骨朵开的惨艳艳的
[08:49:00] 被冰雪一冻，
[08:50:00] 完全没有几丝精神，
[08:51:00] 我也动不起心思去赏看
[08:55:00] 哎，
[08:55:00] 看，你曾见过的那头驴
[08:58:00] 已经卖了，
[08:59:00] 不用担心，
[09:01:00] 石磨依然有小家伙在帮着
[09:04:00] 反正没有多少黄豆，
[09:06:00] 一天也只用转个五十转就好，
[09:09:00] 用卖驴的钱，去置了些竹炭，
[09:12:00] 你说过屋中如果通风不好，
[09:14:00] 会容易中毒，
[09:16:00] 所以
[09:16:00] 以按你寄来的图纸做了一个烟囱，
[09:20:00] 挨
[09:21:00] 还别说，
[09:22:00] ，屋子里的空气真的好多
[09:26:00] 鸡崽儿们早已经长大了，
[09:29:00] 不过还是不放心它们挨冻，
[09:31:00] 所以都养在屋里的
[09:33:00] 嗯，
[09:34:00] 味道自
[09:35:00] 自然不是太好，
[09:37:00] 不过你也知道，
[09:38:00] 我如今有个下人，
[09:40:00] 所以天天打扫清洗，
[09:42:00] 还算过得去
[09:44:00] 王大人倒是来过几次圆子，
[09:46:00] 说要邀我吃饭，
[09:48:00] 但你说过他饮不得酒，
[09:51:00] 想了想
[09:51:00] 我便拒了
[09:53:00] 毕竟你也知道，
[09:54:00] 我是喜爱看人饮酒，
[09:56:00] 尤其是喜爱看人饮醉的，
[10:00:00] 半年前，
[10:01:00] ，在松居酒楼上，你喝醉后哼的那首小令我很喜欢
[10:06:00] 就是石头记上面的那首判词，
[10:09:00] 留余庆，
[10:10:00] 前些天
[10:11:00] 我将这判词唱给老师听了一遍，
[10:14:00] 老师也很喜欢，
[10:16:00] 说巧姐这孩子身世可怜，
[10:19:00] 其间隐有奇趣，
[10:20:00] 足堪捉摸
[10:22:00] 那日屋外风雪甚大，
[10:25:00] 寒意侵屋
[10:28:00] 我与老师对坐饮茶，
[10:29:00] 笑谈君事，
[10:31:00] 也是颇为惬意
[10:33:00] 嗯，
[10:34:00] 不知怎地，
[10:35:00] 便想到数月前与你在上京同游的日子
[10:39:00] 同是一片清洒
[10:40:00] 自然，感觉极为美好
[10:44:00] 仿佛眼见你见那轮明月，
[10:47:00] 那座小庙，
[10:49:00] 那道田垄，
[10:51:00] 你从垄内狼狈无比地跑到垄外
[10:57:00] 啊，
[10:57:00] 对了，
[10:58:00] 有个消息让我很吃惊
[11:00:00] 听说肖恩大人的遗骸被人在西山绝壁间发现了
[11:05:00] 如今虽然已经安葬，
[11:07:00] 但想到你曾经与这位老大人同行
[11:10:00] 赴北，还是告诉你一声
[11:12:00] 以便你心
[11:14:00] 范闲看到这里的时候，
[11:15:00] 还只是觉得有些怪异地感觉
[11:18:00] 似乎那位村姑在话语里隐着许多暗语
[11:22:00] 只是被弟弟当牛做马的可怜生活震着了，
[11:26:00] 失笑无语，
[11:27:00] 没有注意到
[11:29:00] 紧接着，
[11:30:00] 又被海棠那句话弄的惊喜起来
[11:33:00] 难道对方真的肯将天一道的心法传给自己
[11:38:00] 于是乎，
[11:39:00] 他此时还没有猜到海棠想传递过来的真实信息
[11:43:00] 但是他又品了一品，
[11:46:00] 终于从肖恩尸体被找到，
[11:48:00] 苦荷谈论自己，猜谜语这些字眼里嗅出了不吉利的感觉
[11:55:00] 尤其是那句，巧姐这孩子身世可怜
[11:59:00] 隐有奇趣
[12:00:00] 他皱眉重看了一遍
[12:03:00] 终于将目光落在了明月小庙田垄那句之上
[12:07:00] 这句话的出现，实在是有些突兀
[12:11:00] 和前文后文都不怎么搭
[12:14:00] 这句话讲的是范闲此生最狼狈的那个镜头
[12:18:00] 他中了春药之后，
[12:20:00] 一番折腾，
[12:21:00] 提着裤子往那个小庙外面跑，
[12:23:00] 其时蛙声阵阵，
[12:25:00] 田泥湿湿
[12:27:00] 这，应该就是海棠要告诉自己地事情，
[12:31:00] 从田垄内跑到田外
[12:35:00] 范闲皱着眉头，
[12:36:00] 脑中灵光一闪，
[12:38:00] 将明月
[12:39:00] 庙前
[12:39:00] 酒后这三个无用的废词剔开，
[12:42:00] 只看最后那一句
[12:45:00] 对于范闲来说，
[12:46:00] 这种字谜似乎很简单
[12:49:00] 从田里跑了出来，
[12:50:00] 那自然是个古字
[12:53:00] Four.
[12:54:00] 是叶字
[12:58:00] 莲叶的叶
[13:00:00] 荷叶地叶
[13:01:00] 叶轻眉的叶，范闲满脸震惊，
[13:07:00] 捏着信纸的手指微微颤抖
[13:09:00] 联想到信里那些暗语
[13:11:00] 身世之类，
[13:12:00] 他马上明白海棠要告诉自己的究竟是什么
[13:17:00] 苦荷知道自己是叶家的后人，
[13:21:00] 他深吸了一口气，
[13:23:00] 揉了揉自己有些僵硬地双颊，
[13:26:00] 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
[13:28:00] 不要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乱了心中
[13:33:00] 海棠信里的意思很明确了
[13:35:00] 而且既然她是暗中向自己通风报信
[13:39:00] 那说明已经掌握了自己身世之谜地苦荷
[13:42:00] 已经有了将这消息放出来的计划
[13:45:00] 她才会急着告诉自己，
[13:47:00] 让自己早做打算
[13:50:00] 此时来不及猜想那位大宗师是从何处来的神庙可以判断自己与叶家的关系首先摆在范闲面前的问题时，
[14:00:00] 自己应该怎样面对接下来的局面
[14:05:00] 从时间上判断，
[14:06:00] 北齐方面放出自己是叶家后人的消息
[14:10:00] 流言插翅而飞，
[14:12:00] 顶多比监察院的情报线路会慢上几天
[14:15:00] 最迟十日之内
[14:17:00] 想必京都的大街小巷就会开始流传这个消息
[14:22:00] 所有地人都会在自己的背后张大了嘴，
[14:25:00] 表示着他们的震惊
[14:27:00] 本来按道理讲，
[14:29:00] 没有人能够拿到什么真凭实据
[14:31:00] 没有人能够指实范闲是叶家的后人
[14:35:00] 北齐那边顶多也就是放些流言罢了
[14:39:00] 但范闲自己清楚，
[14:41:00] 流言这种东西的杀伤力极大
[14:44:00] 事端一出，
[14:45:00] 人们会因为这个流言
[14:46:00] 刻意而极端地去挖掘自己入京后的一些蹊跷处
[14:51:00] 从而渐渐相信这件事实，
[14:54:00] 更何况，
[14:55:00] 这本来就是事实